??在紀念一二?九運動①四周年大會上的講話
(一九三九年十二月九日)
同志們:
今天開“一二?九”四周年紀念大會,滿堂青年,朝氣蓬勃。這是一個多么生動活潑的集會!紀念“一二?九”的大會,在延安已經開過不止一次了,過去幾次我都沒有能參加,今天我是非常興奮地來參加的。
我認為,現(xiàn)在中國的事情更好辦了。中國的事情是什么?就是反帝反黑暗勢力兩件事。帝國主義和黑暗勢力,中國人民自~戰(zhàn)爭反起,到現(xiàn)在已反了一百年了。時間很長,雖然還沒有完成,但是現(xiàn)在這件事情是好辦多了。因為國民黨頑固派大大加強了~活動,打擊進步的文化界,現(xiàn)在有些人就說:中國的事情難辦了。他們是為進步而努力的,為國家民族的利益而奮斗的,他們滿腔熱情,懷著好心腸,要把國家民族弄好。但是,正在抗日戰(zhàn)爭的緊要關頭,他們在周圍卻見到頑固勢力所布下的投降、~、倒退的黑影,他們的努力受到種種限制和壓迫,不免覺得事情難辦了。這只是看到事情的一方面。我們當然堅決反對頑固派的倒行逆施,但就全局來說,卻認為比之過去,現(xiàn)在中國的事情不僅不難辦,而且是更好辦了。
為什么呢?這就得從我們今天紀念的一二?九運動說起。
第一,一二?九運動到底是怎么一回事,同志們都知道,剛才李昌②同志也講過。然而,我們應該進一步了解:它是在什么政治環(huán)境下產生的呢?它有什么政治意義呢?它給中國政治上一個什么樣的影響呢?明白了這些問題,就會知道現(xiàn)在中國的情況跟過去大大地不同了,現(xiàn)在的事情不是比過去難辦,而是比過去好辦多了。
紅軍經過了萬里長征,在一九三五年十月到達陜北吳起鎮(zhèn)。當時敵人還在進攻我們,那年的十一月下旬,在富縣我們還打了三個勝仗。在祝捷聲中,在十二月十日,一聽到北平一二?九運動的消息,我們心里好不歡喜!紅軍同志完成了這么偉大的長征,學生同志在北平發(fā)動了這樣偉大的救亡運動,兩者都是為解放民族和解放人民而斗爭,其直接意義都是推動抗日戰(zhàn)爭。所以,一二?九運動在歷史上講,是抗日戰(zhàn)爭準備的一個非常重要的方面。
有些人說,一二?九運動不如五四運動,就是說,前者不及后者的政治意義偉大。這對不對呢?不對。我們認為這兩者的意義是同樣偉大的。
五四運動為北伐戰(zhàn)爭作了準備。如果沒有五四運動,北伐戰(zhàn)爭是不可想像的。有些人以為~沒有力量,但是事實怎樣呢?廣大學生群眾的五四運動,推動“六三”全國性的罷工、罷市、罷課的反帝和反~政府的斗爭,發(fā)展成為全民族的運動。五四運動以后,產生了中國共產黨,促成了第一次國共合作,掀起了五卅運動,發(fā)動了北伐戰(zhàn)爭,造成了第一次大革命。那末,很明顯,沒有五四運動,第一次大革命是沒有可能的。五四運動的的確確給第一次大革命準備了~,準備了人心,準備了思想,準備了干部。
至于一二?九運動,它是偉大抗日戰(zhàn)爭的準備,這同五四運動是第一次大革命的準備一樣!耙欢?九”推動了“七七”抗戰(zhàn),準備了“七七”抗戰(zhàn)。
我們看看,一二?九運動是在什么情況之下發(fā)生的。一方面,它是在共產黨被認為絕對無權、絕對不合法的國民黨統(tǒng)治區(qū),在國民黨反動派的“剿共”戰(zhàn)爭時期,在軍事“圍剿”和文化“圍剿”雙管齊下的情況之下發(fā)生的。在過去的所謂“剿共”戰(zhàn)爭中,共產黨和紅軍處境的艱難是無須多說的。后來紅軍長征了,一走走了二萬五千里,人家在后面也“歡送”了二萬五千里,并且在前面還有“歡迎”的,在天上加上“送禮”的,這禮物名曰炸彈。盡管“歡送”者一程一程地相送,“歡迎”者一站一站地相迎,紅軍仍然到了陜北。但敵人還是用子彈作禮物,前后迎送。這就是說,紅軍到了陜北,還是處在被“圍剿”的環(huán)境中。這就是軍事“圍剿”的情形。文化“圍剿”怎么樣呢?敵人的“碉堡”是建筑在學校里、書報雜志上以及社會文教團體里,也大有“穩(wěn)扎穩(wěn)打、步步為營”之勢。關于這一點,我們只要看一看魯迅先生的雜感,就可以知道。他的抨擊時弊的戰(zhàn)斗的雜文,就是反對文化“圍剿”,反對壓迫青年思想的。另一方面,日本帝國主義已占領了東北,醞釀著“華北特殊化”,并積極準備滅亡全中國。因此,四萬萬五千萬人民,大家都要干,要打日本帝國主義?墒,有一些人偏偏不贊成。不過,他們也是要打的,打的是誰呢?是共產黨,是青年學生,是文化界的進步人士。全國老百姓對他們說:你們打的方向弄錯了,我們堅決反對。這就是一二?九運動所處環(huán)境的另一方面。一二?九運動以后,事情就逐漸好辦了。西安事變和平解決,國民黨政府只打共產黨不打日本帝國主義的辦法行不通了,不得不放棄“剿共”政策而走準備抗戰(zhàn)的路,這就開了國民黨的三中全會,抗日民族統(tǒng)一戰(zhàn)線也就在事實上宣告成立。對于這些,一二?九運動的功勞都是很偉大的。
這里,有一點應該特別注意,就是紅軍長征和一二?九運動的密切關系。一二?九運動發(fā)生在紅軍北上抗日到達了陜北之時。紅軍二萬五千里長征的勝利幫助了一二?九運動,同時,一二?九運動也幫助了紅軍,這兩件事的結合,就幫助了全民抗戰(zhàn)的發(fā)動,幫助了中華民族,增進了全民族的利益。
*的八一宣言③,號召全國人民反對日本帝國主義,推動了全國團結抗戰(zhàn)潮流的發(fā)展。一二?九運動,是在中國共產黨發(fā)表八一宣言,紅軍走到陜北打了勝仗,而日本帝國主義正在加緊侵略中國的情況之下發(fā)生的。廣大青年學生起來反對~對他們的壓迫,反對日本帝國主義侵略中國,要求停止內戰(zhàn)一致抗日。這個運動的發(fā)生,轟動了全國。它配合著紅軍的北上抗日行動,促進了國內和平和對日抗戰(zhàn),使抗日運動成為全國的運動。所以,一二?九運動是動員全民族抗戰(zhàn)的運動,它準備了抗戰(zhàn)的思想,準備了抗戰(zhàn)的人心,準備了抗戰(zhàn)的干部。要拿五四運動和北伐戰(zhàn)爭的關系相比,那末很明顯,一二?九運動和抗日戰(zhàn)爭的關系更密切,兩者相隔的時間更短,因為一二?九運動有紅軍長征的勝利互相配合。總之,一二?九運動將成為中國歷史上的一個非常重要的紀念。在一二?九運動以后,在抗日戰(zhàn)爭爆發(fā)以后,中國反帝國主義的事情就好辦多了。
第二,反對黑暗勢力壓迫青年學生和壓
迫知識分子,這件事情現(xiàn)在也是更好辦了;而黑暗勢力壓迫青年學生和知識分子,這件事情卻是更難辦了。一二?九運動就證明了這一點。黑暗勢力壓迫進步思想,壓迫到最后,黑暗勢力總是失敗的。一二?九運動前,他們進行了八年多的~教育,是有計劃地進行的。學校里的一切有政治傾向的課程,首先都是以反對共產黨和馬克思主義為原則;對教員中被認為是共產黨和馬克思主義者的人都要排斥和~。從一九二七年下半年起,他們用這種教育訓練了八年多,不幸得很,卻訓練出一個“一二?九”來。這在國民黨內那些~的先生們看來,當然是一件天大的憾事。有些人說,“一二?九”是學生造反。這一點學生們是承認的,的確是造反。但是,造誰的反呢?是造壓迫學生者的反,造思想“圍剿”者的反,造宣傳假三民主義的人們的反。他們造反的目的就是要實行真三民主義,也就是聯(lián)俄、聯(lián)共、扶助農工的三民主義。他們?yōu)殓P除一切實行真三民主義的障礙而造反。這樣的反要不要造呢?要造的,要造的,第三個還是要造的。
世界上的事情,就有這樣怪,碰了釘子摸摸頭,但是過后又忘了。你們看,從前有些人是不承認五四運動的,但是到了今天都承認了;現(xiàn)在也有些人不承認一二?九運動,不過,根據(jù)“五四”的經驗,說不定哪一天,他們也將不得不承認“一二?九”。如果堅持不承認,那就請他們在三十六計中選上計,簡單些說,請他們滾蛋!因為世界是向前進的,要向后倒退是不成的;中國人的辮子沒有了,他們想拖也拖不住了;舊的落后的東西只好倒下來,讓新的進步的東西接替它。在進步的潮流中,他們要是還不承認進步的一二?九運動,還想鄙視這個運動,那末,他們將要倒霉還有什么話說?
現(xiàn)在的青年學生,懂得的道理更多了,比我當青年學生的時候聰敏得多了。我起初讀幾年書,恢?饋笆?啤薄?白釉弧蹦且惶祝?睦鎰芤暈?齬僮齷實鄣娜爍齦鍪嗆玫。后来?搜笱?茫?齙攪爍錈??謔且倉?闌實劾弦?腔檔牧耍?捕?得了美國的京城是華盛頓,英國的京城是倫敦,什么x加y等于z,什么分子、原子和電子,F(xiàn)在你們不僅懂得這些東西,而且還懂得馬克思主義哩!我那時,就不懂得什么馬克思。這就是現(xiàn)在比過去進步的一個證明。當?shù)谝淮问澜绱髴?zhàn)的時候,上層的人們是主張參加協(xié)約國英、法方面去打德、奧的,他們的言論講得頭頭是道,確實欺蒙了一些人。一九一八年,第一次世界大戰(zhàn)結束時,中國在北京也開了會,還立了一塊碑,上面刻著“公理戰(zhàn)勝”四個字④,更是煊赫一時,弄昏了當時一些人的頭腦。但是,現(xiàn)在不同了。中國是永遠向前發(fā)展的。中國人民現(xiàn)在已經懂得了世界大事,懂得了革命道理。這種道理是一步一步懂得的,從前懂得少,現(xiàn)在懂得多了。大家懂得了帝國主義戰(zhàn)爭的性質是非正義的掠奪性的,懂得了日本帝國主義的陰謀詭計,懂得了投降派、頑固派的陰險狠毒,懂得了民主憲政。他們認識清楚,要進步,要民主,要參政,而這民主憲政的真正實現(xiàn)還需要大家起來奮斗。只有全國青年學生、工人、農民一同起來作斗爭,才能把這個事情搞成功。現(xiàn)在的人是聰明了,不容易被欺騙了。大家都光起⑤眼睛看著:什么人不開放民主?什么人要~?什么人要投降?什么人要倒退?《封神演義》里有一個申公豹,是姜子牙的不肖師弟,他臉向后長,眼朝后看,F(xiàn)在在抗戰(zhàn)陣營中,就隱藏有這么一群“申公豹”,一批專門倒退的人,他們拖住中國要倒退。這是現(xiàn)在中國的黑暗勢力壓迫光明勢力,這叫做壓迫的自由。然而,全中國的青年和工農大眾也有另外一種自由,這叫做反抗黑暗勢力的自由。我們不準黑暗勢力把中國拖向后退。我們有沒有把握不準他們那樣做呢?是有的,重要的根據(jù)就是現(xiàn)在的人不容易被欺騙了,全國老百姓是不好再欺騙了,F(xiàn)在大多數(shù)人就不準他們這樣壓迫,要反抗他們的壓迫;不準他們投降,要堅持抗戰(zhàn);不準他們~,要堅持團結;不準他們倒退,要堅持進步。這一群“申公豹”,看他們怎樣收場!
第三,一二?九運動和中國共產黨的關系是怎樣呢?毫無疑義,一二?九運動中共產黨起了骨干的作用。沒有共產黨作骨干,一二?九運動是不可能發(fā)生的。首先是共產黨的八一宣言給了青年學生一個明確的政治方針;其次是紅軍到了陜北,配合了北方的救亡運動;再次是共產黨北方局和上海等地黨組織的直接領導。這樣,才使一二?九運動發(fā)生,并使之在全國各階層開展起來,形成了全民族救亡運動的巨大政治力量。青年學生好比是一二?九運動的柴火,一切都準備好了,只差用火一點。點火的人是誰呢?就是共產黨。共產黨從誕生之日起,就是同青年學生、知識分子結合在一起的;同樣,青年學生、知識分子也只有跟共產黨在一起,才能走上正確的道路。知識分子不跟工人、農民結合,就不會有巨大的力量,是干不成大事業(yè)的;同樣,在革命隊伍里要是沒有知識分子,那也是干不成大事業(yè)的。只有知識分子跟工人、農民正確地結合,才會有無攻不克、無堅不摧的力量。因此,知識分子要同共產黨結合,要同廣大的工農群眾結合,要同革命武裝隊伍結合,要同八路軍新四軍結合。一切共產黨員要向所有非黨的同情者說清楚,我們共產黨是非常歡迎知識分子的,是團結知識分子的。自然,我們要反對那少數(shù)破壞革命的壞知識分子,漢奸知識分子,“申公豹”式的知識分子。不反對這種知識分子,是罪惡;反對這種知識分子,是對民族對人民都有利的。
現(xiàn)在很多青年知識分子沒有自由,沒有走路之權。例如從西安到延安的這一條路上,遍設關防,進步的知識青年要通過是困難的。因為他們既沒有青龍偃月刀、嘶風赤兔馬,又沒有過五關斬六將⑥的本領,那只有被趕到集中營“訓練團”里去。這件事情似乎有些難辦。但是,如果知識分子跟八路軍、新四軍、游擊隊結合起來,就是說,筆桿子跟槍桿子結合起來,那末,事情就好辦了。拿破侖說,一支筆可以當?shù)眠^三千支毛瑟槍。但是,要是沒有鐵做的毛瑟槍,這個筆桿子也是無用的。你們有了筆桿子,再加一條毛瑟槍,根據(jù)拿破侖的說法,那末,你們就有三千零一支毛瑟槍了。有了這,什么帝國主義也不怕,什么頑固分子也不怕。有了這,這些狗子敢來咬一口嗎?
從~戰(zhàn)爭起,中國人民已有了一百年的反帝反黑暗勢力斗爭的經驗,再加上共產黨十八年的斗爭經驗
,什么事情還會辦不到呢?這樣看來,中國的事情比以前是更加好辦了。我們一定要抗戰(zhàn)到最后勝利,~日本帝國主義,創(chuàng)造出一個民主共和國!現(xiàn)在雖然還有帝國主義者和“申公豹”們不斷地阻礙我們這樣做,但是不要緊的,我們現(xiàn)在是聰明了,是有力量了,我們已不是昨天的我們,而是今天的我們了。帝國主義者、“申公豹”們,是你們滾蛋的時候了!
注 釋:
①一九三五年,全國人民的反日愛國運動開始新的高漲。北平學生在中國共產黨領導下,首先在十二月九日舉行大規(guī)模的愛國示威~,提出“反對華北防共自治運動”、“停止內戰(zhàn),一致對外”、“~日本帝國主義”等口號!膶W生遭到了國民黨政府的~。第二天,北平各校學生宣布總罷課。十六日,學生和市民一萬余人,再度舉行示威~。全國人民紛紛響應,開始了中國人民抗日運動的新高潮。這就是著名的一二?九運動。全國各階級的關系由此很明顯地表現(xiàn)出新的變化,中國共產黨提出的抗日民族統(tǒng)一戰(zhàn)線政策,得到一切愛國人們的公開擁護。
②李昌,一九一四年生,湖南永順人。當時任*青年工作委員會委員。一九三五年在清華大學讀書時參加了一二?九運動。
③指中國共產*委員會和中華蘇維埃共和國臨時中央政府一九三五年八月一日發(fā)布的宣言《為抗日救國告全體同胞書》。宣言呼吁停止內戰(zhàn),聯(lián)合抗日。
④克林德原是德國駐華公使,一九○○年六月在義和團運動中于北京遭槍殺。一九○一年清政府根據(jù)《辛丑條約》,向德國賠禮道歉,并為克林德在東單牌樓北邊立碑。一九一八年十一月,北京人民將該碑改建為“公理戰(zhàn)勝”碑,并遷至中央公園(今中山公園)內。建國后改為“保衛(wèi)和平”牌坊。
⑤光起,方言,瞪大的意思。
⑥青龍偃月刀、嘶風赤兔馬、過五關斬六將,分別是《三國演義》中所說的蜀漢著名將領關羽的兵器、坐騎和戰(zhàn)斗故事。